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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态文学丨长篇小说《沾别拉》连载㉜

日期:2025-10-11 19:46 来源: 访问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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沾别拉


生态文学

作家薛喜君的长篇小说《沾别拉》近期在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,作品以沾河林业局“守塔人”为原型,生动再现了四代森工人守护山林、转型发展的奋斗历程,是生态文化与文学创作的有益尝试。在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理念提出20周年之际,我们连载此小说,以飨读者~







八十五

春洛登塔前一个星期,高石头突然回来了,还带回一个眉清目秀、身材颀长的女孩。“妈,这是我同学,也是我女朋友,不,很快就是我媳妇了——于佳嘉。我俩交往三年了,本来打算去年见家长,遗憾的是我爸没见到佳嘉——”高石头岔过话题,“佳嘉,这是我妈,这是我奶,这是我姥。”

于佳嘉打着招呼:“姨,奶,姥。”
“哈哈,这个小仙女是葛丹吧,长得可真好看,你会跳舞不?”
张桂兰突然发出的笑声把于佳嘉吓得脸都白了。
春洛尴尬地拉过于佳嘉的手,说:“你奶有点儿老年痴呆了,你别害怕。”她虽然猜想到了儿子有对象,但女孩突然站到她面前,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。她痴痴地把另一只手抚在于佳嘉的手上,“别怕啊,别怕。”
于佳嘉握住她伤痕累累、冰凉的手,笑着摇头,说:“姨,我不怕。”春洛盯着那双白皙柔软的手, 一股暖流从脚下涌上来。自从高守利离世,苦痛就在她心里,如细水般长流。于佳嘉的到来,令这间充满悲苦的小屋有了暖意,也把她从悲苦中拯救出来。她手忙脚乱地要出去买菜,张罗包 饺子。石头拦住她,说:“咱们出去吃。回来的路上,我给二姨、二姨父、老舅、老舅妈分别打了电话,还叫了葛丹叔。”他的眼睛里闪着水滴一样的 亮儿,“还有个事儿,之前也没和妈商量,但我想你能支持我。我和佳嘉辞 职了,决定回来接你的班,去守551瞭望塔。佳嘉也愿意陪我。事前,我通过二姨父和局里沟通了,森工局也答应招我回来,明天我俩就去办手续。明天,可不是只签工作合同,我俩还打算去领结婚证。”他拉住母亲的手, “我和二姨父说了,婚礼等我爸去世一周年以后再补办。所以,今天这顿饭 也有意义。我订了满满海鲜涮肉馆的大包房,你请客,你都当婆婆了。”
眼泪唰地从春洛的眼角流下来,她点头时泪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来。
森工局要为杨春洛举办退休仪式,仪式就在551瞭望塔下举行。
她听到这个消息,坚决地摇头,说:“不就是退休吗,拿个退休证就行了,咋还搞仪式?我可不想。”潘望沉默了一瞬,说:“姐,这个仪式要搞,这是局党委的决定。为姐搞退休仪式后,还要去‘石山林’。这两年,森工局招了很多年轻人,除了森工人自己的子女,还有外来的大学生。上周又有五十多名大学生来报到。说是为你退休搞仪式,其实也是大学生入职教育。咱家石头和佳嘉也参加。宣传部知道石头回森工守塔的事儿,以《 一座塔,两代人》为题写了报道。这事儿还引起了青年人热烈的大讨论。”潘望端起水杯喝一口水,“姐, 一些媒体还要做深度报道,采访你。我知道姐不喜欢,就委婉地谢绝了。但退休仪式还要搞,你在会上还要发言。我知道姐身体不好,没心思写发言稿,干脆,你就把要说的和想说的,跟我叨咕一下,我替你写稿子。”
春洛想了一下,说:“那好吧,发言稿还是我自己写,你忙你的。”
五月十一日,春洛特意换上一身新工作服。她站在镜子前,仔细地打量自己,苍白的脸有些浮肿,皮肤的弹性也差。她除了还是整宿整宿失眠,吃饭也不好。前两天,夏璎要给她染染花白的头发。开始,她答应了,后来想了想,说还是不染了,把头发梳利索就行。
她拿出木梳,当着那么多青工的面说话,还是要打扮一下。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镶水钻的卡子,这个卡子是石头给她买的。那次,石头给她买了五个头卡子,守利就喜欢这个。她坐在镜子前,慢慢地把头发梳顺后,一只手掐住头发,缠绕两下,就把头发挽了起来,镶着水钻的黑卡子别在脑后。她刚起身,就听见潘望和思乐的说话声,她推门迎了出来。夏璎也要陪她上塔。他们说,不能错过姐退休的这一光荣时刻。
551塔下石头屋的墙上,挂着一块白色大板,上面用红色漆写着“心系林海,艰苦奋斗,服从需要,勇担使命,追求卓越”。春洛知道,退休仪式
将在这块书写着森工精神的大板下举行。
九点,仪式正式开始。
春洛平稳了一下情绪,才站到石头屋的门前。她的发言,宛若一位长者与孩子们唠家常,既有回忆,又有总结,既有温暖,又有鼓励。她平和的声音,从话筒里缓缓地传出来,宛若大沾河的流水声。
各位领导、各位青工:
我叫杨春洛,是551塔的瞭望员。二十五年前的今天,也就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五个年头,我和我爱人高守利上了551塔,也就是我身后这座二十四米高的瞭望塔。
那年我二十五岁,他二十六岁。
我父亲也是森工人,前几年去世了。父亲与老一辈森工人一样,在大山上工作了一辈子。父辈们以国家需要为号令,以争当伐木能手为荣。他们以赤子丹心的挚诚,坚定地守护着青山绿水; 他们以披肝沥胆的精神,开拓荒原,植树造林。如果说老一辈森工人是林业的奠基者、开拓者,那么我和我同时代的森工人就是新时期的建设者。老一辈森工人为国家的发展和建设,做出了卓越的贡献。我和我同时代的森工人,也在森工企业从生产转向生态、抚育、保护的大潮中充当了尖兵。也就是说,我是森工企业从“破冰攻坚”到“破茧成蝶”的亲历者。
我亲眼见证并经历了森工人以坚韧对抗艰难的过程。
当年之所以选择瞭望员的工作,还是因为心怀理想。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,我以为我了解大山,大山也懂我,因为我深深地爱着大山。有人将我们这代人定位为“森工二代”。那我究竟是二代森工人,还是三代森工人呢?我想,无论二代还是三代,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森工人的血;心里装着的,除了山水,还有森林。但是,当我站在瞭望塔上时,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。也就是说,现实与理想是有差距的。在塔台上,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,眼前一片苍茫。除了工作上的压力,还有生活上的不适应,喝雪水,凿冰取大沾河水,吃野菜,被蚊虫叮咬……幸亏有我爱人高守利的陪伴,他教我辨别方向,带着我认识大山,用脚步丈量山与山的距离,用脚步丈量塔台与大沾河的距离——我们用脚步绘图。
苦,对于一个人来说,是苦;对于两个人来说,就分成了两份。分成两份的苦,就成了乐趣。
她的声音有些哽咽,她抽了一下鼻子,看一眼潘望,他冲她微微点头。站在人群里的夏璎,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,泪眼蒙眬地看着她姐微笑。
春洛稳住了情绪,也冲着人群点了一下头。
我和我的家人说,我是在塔上长大的。虽然我上塔时已是成年人,但是成年与成长是有区别的。成年说的是年龄,成长说的是心智。大山用坚韧教育了我,让我懂得了坚持。大山用愤怒告诫了我,让我懂得山林也是有生命的。受到威胁时,它也会奋起反抗。由此,我也深深地懂得了人与自然和谐的重要性……所以,我为自己能做大山的眼睛而自豪,我也为能亲手守护大山而骄傲。
感谢你们,选择了森工;感谢你们,回到了森工。
山林是人类的家园,也是森工人赖以生存的地方, 一场大洪水,引发了所有人的思考。由此,“天保工程”应运而生。“天保工程”实施二十年了,面对改革、生态、转型三大任务,森工人没有退缩,没有低头,而是乘风破浪。山河的森工人都知道,我们是东北亚陆地自然生态系统主体之一,也是三条江水重要的涵养地,是北方“大粮仓”的天然生态屏障。
所以,山河森工人初心不变,坚定地走出了一条改革创新、生态优先、绿色发展之路。
据我了解,在森工人不懈的努力下,山河林业局林区有林地蓄积总量逐年增加,未来的蓄积总量还将持续递增。营林绿化产业加快发展,森林产业稳步推进,六个万亩基地、一个千亩种子园已成规模,药业崭露头角,森林食品产业连年提档升级,中药材种植面积不断扩大,山野菜种植也在持续推进,对外合作取得新突破……如今的森工,正朝着“冷资源”成为真正的“热经济”的趋势发展。我作为山河的森工人,欢迎你们的到来。有你们参与,才能让云飞雾绕、古木参天、鬼斧神工的山林更加葱翠; 有你们助力,才能让清澈的大沾河成为一幅美丽的画卷;有你们,山河森工前途光明,未来才能更加辉煌,因为你们是森工的希望,是森工的主力军。
掌声打断了春洛的发言,她大概说得急了,微微有些气喘。她吁了一口气,转头看着身后的石头屋,又缓缓地转过身。
我身后的这座石头屋,就是我和我爱人高守利二十五个春秋的住处。它狭小,它拥挤,它看上去也很破烂,但在我眼里,它是一座宫殿。它不仅容纳了我们平凡的日子,还承载了我们的精神生活。我在这里做了二十五年森林的眼睛,他在这里陪伴了我二十五年。他是大山的儿子,我是森林的女儿……
又是一阵如潮的掌声。
思乐和潘望的眼眶红了。高石头咬着嘴唇,才没让自己哭出声。于佳嘉没能忍住,她的哭声引发了现场的一片啜泣声。
“孩子们,不要哭,我相信,有你们守护大山,森林一定会更加葱茏。谢谢你们!”
春洛深深地弯下腰。
张昭阳为她颁发了退休证,还宣布了森工局党委的决定,551 瞭望塔被命名为“春洛塔”。
春洛从张昭阳手里接过退休证,久久地抚摸着这个绿色的硬皮小本儿。她眼眶里饱含泪水,哽咽着说:“这本退休证不只是我的,也是我爱人高守利的。虽然他没能亲手拿到退休证,但他做了二十五年森林的眼睛,他也是在瞭望塔上光荣退休的。他的生命,在我心里会一直延续下去。他——永远活在我心中。”

八十六

守利去世一周年,家人上山祭奠。
祭奠后,春洛和葛丹没下山,他们坐在高守利的坟前,轻柔而舒缓的琴音与山风相和,几只飞鸟从他们头上凌空飞过,啁啾的叫声清脆悦耳。春洛手里捏着酒壶,她仰头望了一眼飞鸟,说道:“守利,你活着时我反对你喝酒,我觉得酒太难喝,更害怕你因为喝酒而耽误工作、影响工作。那时候,我不理解,那么辣的酒有啥喝头儿?你走了,我发现酒不但有喝头儿,还能暖心暖身,酒还是倾诉的对象。你走一年了,今天我陪你喝一壶酒,掏心掏肺地说一句抱歉。如果你能活过来,我不会限制你喝酒,还会陪你喝……”
在朋奴化的旋律中,春洛喝了一壶酒。她还要喝,葛丹按住了她的手: “走吧,上塔台看看孩子们。”他起身率先走了。
看见母亲和葛丹叔上来,高石头和于佳嘉笑了:“杨塔长,请坚守岗位,我和佳嘉下去做饭。”
春洛和葛丹在塔台上巡视了一圈,葛丹站到她身边,贴着栏杆朝大沾河的方向望去。今年开化早,大沾河早早地发出叮咚的响声。金钩蛱蝶也来得早,而且比往年都多。翩翩起舞的金钩蛱蝶,把白桦林装扮成一片金色。站在塔台上看下去,白桦开了一树金黄色的小花,小花环绕着白桦树飞起,落下,再飞起……他们沉默地看着,云雾缭绕的白桦林如仙境一般。
“我在这里守了整整二十五年,我是看着白桦林,听着大沾河水的流动声变老的。”春洛叹了一口气,“我老了,真老了。守利好, 他一辈子都年轻,一辈子都停留在五十岁。他一辈子都能听到大沾河水流动的声响,这片白桦林也守护他一辈子。”葛丹脱下身上的厚外套,披在春洛身上。她顺手拉了拉衣襟,外套就紧紧地裹在身上。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一路北行的大沾河。吃过午饭,春洛和葛丹下山了。
高石头把他们送到下山的路口,说:“妈,葛丹叔,下山时你俩慢点儿,我回去了,佳嘉一个人在塔上。”
“快回吧,不用惦记你妈。”葛丹和石头挥手告别。
昨夜下了一场小雨,山路上的苔藓和蒿草疯长,下山的路很滑。一口清冽的风呛进喉管,春洛剧烈地咳嗽起来。走在前面的葛丹倏地站住了,春洛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儿。看着扶着树干咳嗽的女人,花白的头发被风吹起来,背也有些驼了,葛丹周身的血往头上涌,黧黑的脸涨红了,汗也冒了出来。紧张让他有些气喘,他手足无措。他仰起头望天,穿透林木的光束,一个女孩朝他走来……他一下子泪湿眼眶。
咳出一摊白色的痰,春洛才沉重地喘了一口气。
葛丹也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,提着的心才回落下去。下山的路是一个陡坡,葛丹走在前面。看着这高大健壮的背影, 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令春洛的心一阵阵悸动,一股酸楚也浮上她心头——葛丹一路走来,走了一条狭窄并且荒芜的巷子。除了清冷星光的俯视,又有谁知道他的内心?又有谁关注他活得是否寂寞,是否悲凉?又有谁设身处地为他想过?扪心自问,她又懂他多少?说起来,她也好,守利也好,他们都不配做他的朋友,他们对他除了依赖,很少为他想过。葛丹对他们没有要求,他把内心的孤独和情感给了朋奴化。他在音乐和歌声中倾诉,在月光下诉说……他把感情放置到一个无望的地带。这个地带看似绿意盎然,也鸟语花香,但她又能承载多少?对于她来说,他的这份情太重了。
春洛快走几步,走到葛丹的前头,想和他说说话,但她只是翕动两下嘴唇——葛丹眼神里流露出忧伤且深邃的光,浇灭了她跟他回顾往事的勇气。她不忍心去碰触他的疼痛,她也没有资格揭他伤口上的结痂。她知道,他的疮疤下一定鲜血淋漓。她想起一句话,无论多轰烈的陈年旧事,都经不起岁月的打磨,都将成为风干的浮土,也像烟筒里的袅袅青烟——风一来,就浪荡得了无踪迹。而此刻,她终于明白,这话错了,因为往事会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,某一次开怀大笑,某一个雨夜,某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,某一个失眠的午夜,某一条小路上,自行爬上来。爬上来的往事,像一只小鸟,在心头上一忽飞起,一忽落下,即便落下,也在不停地扇动翅膀。所以,情难解——春洛脚下踩了一片叶子,滑了一下。
“慢点啊——”葛丹提醒她。
她回头看一眼紧随其后的葛丹,笑着点头。
山路在起伏的山峦中,忽近忽远。脚下所及的嫩绿野草和苔藓,像极了绵软的地毯。春洛的思路,再一次地顺着小路延展下去——她之所以成为她,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。她之所以能成为石头的妈,还把一份平凡的工作干了二十五年,也是命运埋下的种子。守着大山的日子,她亲眼看见了诡异的暗火,从经年蓄积的腐败的残枝枯叶下冒出光,并像大水似的蔓延开来。二十五年来,她和高守利杜绝了十三次山火的发生,当她双手愤怒地抽打兴风作浪的烟点,热浪也恶毒地灼伤了她的手; 她见证了桦树林从冬日的蛰伏中醒来,绽放出翠绿的嫩叶,见识了金钩蛱蝶在嫩叶上首尾相连地起舞;窥见过公狍子围着母狍子急急地转了一圈又一圈,也听见猫头鹰交配时的欢悦之声……一个窥视了大山隐私的女人,命运终将有别于常人。陪伴她一生的高守利又何尝不是?她告诫自己,苦难不是女人用来诉说、用来招摇的旗帜,苦难不过是人生的一道履痕罢了。
“葛丹,咱们去河边走走。天还早,我还不想回家。”
“好啊。”葛丹深邃的目光里流露出惊喜,一缕笑意在嘴角浮现。几个鄂伦春人从他们身边经过。看他们摩托车后座上的水桶和渔具,就知道他们是来河边钓鱼的。
“葛丹,你的族人都不打猎了,但他们骨子里还有游猎的气质。他们身上还洋溢着率真和大自然的味道。”说完,她期待地看着他,她想他一定会问她大自然是什么味道。
“大自然的味道像风,像草,像花,像白桦,像森林,像大沾河的水——你守了大山二十五年,你身上就有大自然的味道,而且纯粹得很自然。”葛丹迷人的微笑像雨后的阳光。
“葛丹,你把大自然的味道说得真好。”
大沾河宛若一条白色的绸带,湍急地流淌着。河边的风是和煦的,夹杂着植物的清香。
春洛累了,坐在岸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。
葛丹坐在她对面的石块上。撞击到石块上的水粉身碎骨后,又跳跃着汇集到大河中。水珠溅到他们的身上、脸上,凉丝丝的。春洛若有所思地眺望着流淌的河水,大沾河也有命和运,它一路经历了多少诱惑,左岸的科鲁嘎齐河、大鸡爪河、大乌兰河、蒲拉河,右岸的北沾河、乌斯孟河、嘎尔达齐河等众多河流,都像奔腾的战马,扑向大沾河的怀抱。但它依旧宠辱不惊地流淌,并在流淌中大浪淘沙。大沾河历经了风雨的洗礼,也见证了小兴安岭的一次又一次苦难,但它依然用宽阔的胸怀,包容万物,却不染风尘。
一只金钩蛱蝶落在葛丹的腿上,扑扇着翅膀。他们俩惊奇地看着这只蛱蝶。又一只金钩蛱蝶飞过来,围着他们飞了一圈,也落到葛丹的腿上。两只蛱蝶在他腿上扑扇了几下翅膀,又展翅翩翩地飞了起来,双双朝着白桦林的方向飞去——春洛微闭上眼睛,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,那身形时而清晰,时而暗淡,像阳光下的河水,像月光下朦胧的群山。河水和群山在她眼前闪烁出葱翠而清澈的光辉。
她睁开眼睛,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男人:“葛丹,好好经营你的种植场。夏璎和我说了,你天生就是搞种植的高手,你种植的品种会越来越多,种植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。对于男人来说,你这个年龄正是好时候。你需要一个家,知了也需要一个家,诗诗更需要爸爸。”她语气舒缓,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。
葛丹惊愕地盯着春洛,心头被惊涛骇浪击打,脑袋一片空白:“春洛,你说啥——”
“去吧,去看看她们。我会好好活着,守利也会永远陪着我。再说,我还有酒,还有炉火。去吧,去找她们。”
“是真的?”
“是真的。”
葛丹倏地站起来,但他的腿软得好一会儿才能迈步。他迎风飞溅出来的眼泪,如一粒石子打在春洛的眼眶上,她一下子就迸出泪花。很快,泪花凝聚成滚动的泪珠,顺着她的脸颊,缓缓地流到脖子上,又从脖颈缓缓地流到胸口,在胸口处,被身上的白衣吸干。
全书完。

作/者/简/介/

薛喜君,女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黑龙江省作协签约作家。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,以长篇小说和报告文学见长,出版发行《二月雪》《白月光》等,作品多次获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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