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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态文学丨长篇小说《沾别拉》连载㉗

日期:2025-10-10 09:35 来源: 访问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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沾别拉


生态文学

作家薛喜君的长篇小说《沾别拉》近期在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,作品以沾河林业局“守塔人”为原型,生动再现了四代森工人守护山林、转型发展的奋斗历程,是生态文化与文学创作的有益尝试。在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理念提出20周年之际,我们连载此小说,以飨读者~







七十二

“七儿,回家吃饭啊,七儿,回家……”小时候,马玉莲听奶说过,人要是吓着了,尤其是小孩子受到惊吓,在星星出全了时,用妈的裤腰带,在他睡梦中,绕着他的身子左转三圈,右转三圈, 一边转一边叫,吓丢的魂儿就回来了。佟豆腐被马玉莲惊醒,刚要发作,又忍住了。他闭着眼睛继续装睡。
马玉莲扑哧笑了:“奶说的叫魂儿法,真好使。七儿的魂儿回来了,否则他咋睡得那么实?”
白天一来,马玉莲的心又沉了下去,想不到佟豆腐还是盯着双手嘀嘀咕咕地发呆。她又偷着去了一趟林业局医院,想给男人开两盒逍遥丸。她吃两盒就治好了月经不调,她相信男人吃两盒也能行。她和大夫说:“我家七儿最近老是累,没精神,你再给我开两盒逍遥丸。”大夫说:“让患者自己来,得看到患者,才能开药。”马玉莲很生气,说:“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,你不信我咋的?开两盒逍遥丸这么难吗,还非得让俺家男人跑一趟,他忙得要命。”“什么?你说的患者是男人?那就更不能随便开这个药了。”医生说完就再也没抬头看她。
马玉莲一甩手走了,出门就去了药店,进门就吵嚷着,说买治男人病的药。卖药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,她笑着让她说说情况。马玉莲想了一下,说就是浑身没劲,老爱发呆,无精打采,对有些事儿也没兴趣了。卖药的女人又笑了,说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病呢。她给马玉莲拿了六味地黄丸,说吃这个就行,现在的男人都肾虚。马玉莲付款后匆匆地走了。她知道男人吃药费劲,但她下决心哀求他、哄他,哪怕给他下跪,也要让他把药吃下去。
“我在药店给你买了药,卖药的说,这个药,对男人可好使了。你吃几盒试试。”马玉莲看着佟豆腐,等着他斥责她。
佟豆腐拿起药盒,看了一眼,就把粘贴撕掉,拿出一颗药丸,放在嘴里嚼。马玉莲去给他拿水时,后腰撞到柜台的角上,她抽了一口凉气,顾不上腰疼,把水递给了七儿:“快,喝口水漱下去,丸药可苦了。”
两盒药吃下去,佟豆腐发呆的毛病却越来越重,就连吃饭时都萎靡不振。马玉莲忧愁得有些焦虑了,男人若是倒下了,这个家就散了。小时候,她妈死了,她爹又娶了女人,后妈半拉眼角看不上她。要不是公婆做主,她说不定在哪家受气呢。七儿虽然没看好她的长相,但不打她,不骂她,公婆对她也好,六个大姑姐也不掺和娘家的事儿。虽然进门就和七儿干活,但她知足。
马玉莲没办法治好男人,就使劲地折腾自己。她愁得没着没落,就发狠地吃东西,早饭吃两个大馒头,喝两碗土豆丝汤,两根大葱蘸酱。进日杂店,她又吃了一块酱拌豆腐。马玉莲像是一只扑在窗玻璃上突然看见光明的苍蝇。豆腐、大葱、鱼皮豆、棒棒糖、花生、饼干、面包,她抓着啥吃啥。除了想吃东西,她还口渴得厉害。于是,她喝水,吃东西,再喝水,再吃东西。
早先,日杂店里的东西,马玉莲从来舍不得吃一口,就连方便面都不舍得吃。一包方便面的成本,都要好几毛钱,吃了多白瞎啊。自从发现吃了东西,心就不那么难受后,她敞开肚子吃。早上刚吃完饭,她进日杂店就撕开一包方便面,隔着包装袋揉搓两下,嘎嘣嘎嘣地嚼着吃了。
“你看你,吃得哪儿都是面渣,也不拿碗接着点儿。”佟豆腐说完又去了豆腐坊。
马玉莲也想住嘴,可肚子就像是一个漏斗。她不住嘴地吃喝,还饿,还渴,吃完就往厕所跑。但她越来越瘦,熟悉的人来买货,看到她都惊呼:“你咋又瘦了?”
“我是直肠子,吃完就排出去了。”马玉莲嘻嘻地笑。
一进七月,山里的蘑菇就厚得乌泱乌泱的。今年的雨水好,又是收蘑菇的大年。马玉莲鼓动七儿进山采蘑菇,说:“晒干的蘑菇能卖好价钱,林业局和林场坐办公室的人都不爱进山采蘑菇。咱们采蘑菇,晒干了卖给他们。卖不了,咱们自己吃也行。小鸡炖蘑菇,你爱吃,咱妈也爱吃。现在山上人多,县里闲着没事儿的女人也成群结队来采蘑菇,熊啊野猪啊也不大敢出来。你要是实在不爱去,就在家卖货,我去。”佟豆腐想清静,马玉莲对他的关心近乎一种病态。从吃喝到睡觉,都要问一遍,弄得他本来就烦乱的心更加烦乱。
“我去,我送完豆腐就去。”佟豆腐进山采蘑菇,就是想躲开人,躲开马玉莲。天晴得万里无云。送完豆腐回来,他就背着花篓,准备上山。
“别采太多,山路,背回来太沉。”马玉莲端着一个大碗,吃酱拌豆腐。
不知道为什么,刚要走出门的佟豆腐,眼眶突然一热,他很想看一眼女人。他扭头冲马玉莲微笑,这个微笑把她的心都笑化了。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。
“七儿,只要你好,我咋挨累都行。七儿,你早点儿回来吃饭,咱们中午蒸肉包子,炖豆腐海带汤。”
山里的蘑菇果然厚,还都是肥嘟嘟的榛蘑丁。这样的蘑菇,晒干或腌上都行。佟豆腐专往密林去。采多少蘑菇无所谓,他就是想清静。一个人坐下来,哪怕喊两嗓子,尽情地哭一回,用眼泪清洗一下身心的罪恶,也是一种解脱。
一会儿就采满了一花篓,他晃荡几下,想让花篓里的蘑菇顺溜顺溜,余出空儿来,他好再采点儿。进山一回,能多背一些,就多采一些。他歇了一会儿,又背起花篓钻过一片灌木丛,一片密密麻麻的榛蘑丁,令他眼前一亮。花篓肯定是装不下了,他想了一下,把外裤脱下来,扎上裤脚。他平时喜欢穿过膝的运动大短裤,干活儿方便,还凉快。因为进山,他才套上一条长裤,想不到长裤还派上了用场。不大一会儿,两条裤腿也装满了。他站起来,伸了个懒腰,歇一会儿再下山,再采也没地儿装了。他似乎听到一种异样的声响,就循着声音望过去。在一棵落叶松前,蹲站着一头大黑熊。看样子,这头黑熊足有二百来斤,它或许早就看见了他,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叫声。
佟豆腐僵住了,屏住呼吸。当他发现大黑熊仍然站在那棵落叶松前,他才恍然大悟,大黑熊被套子套住了。他立刻明白了,大黑熊误入了偷猎者下的套子。佟豆腐看着这头既愤怒又哀伤的熊,心里一阵难过。黑熊钻进套子里,失去了自由。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手,这双手毁了年轻的姑娘,也毁了自己。以前的佟豆腐过得坦然自得,心里除了豆腐,就是日杂,除了干活儿,家里的事儿啥也不管,活得自由自在。可这一个多月来,他活得像一只找不到家的野狗。太阳一出来,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。夜晚一来,罪恶感也跟着来了,他连灯都不想开,要不是马玉莲像个跟屁虫,他恨不能到菜窖里躺着。有时候,他甚至想离家出走。他又想起跟爹去看黄豆坐的那列绿皮火车……小时候可真好,吃饱饭就没有愁事儿。
两只大鸟从远处飞回来,落在树杈上的巢里,里边传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,看来窝里还有小鸟。“鸟,你活得真自在啊。”佟豆腐的泪水流了下来,“我咋活成这个熊样儿啊!”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头黑熊,“你和我一样,咋能被套子套上了呢?都是你自找的?算了,我救你出来吧,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难受——”他手拄地,撑着站起来。他笑了,又看了一眼熊,扬起手:“等着啊,我来了。”
“我可是来救你的,解开绳套子,你就自由了,你就去逍遥吧。以后你要是找母熊的话,千万别乱动你的大爪子,一旦动了,你就活不出熊样儿了,也把人家坑了……”佟豆腐絮絮叨叨,动手解绳套子,“猎人系的绳套子可不好解了。”
黑熊就把佟豆腐抱住了。它先是伸出舌头,舔了他的半边脸,又伸出大爪子,拍了他的脑壳。佟豆腐忽略了那个套子是给野猪准备的。套子有些松,他一番鼓捣,黑熊得以挣脱出两个大爪子。
佟豆腐畅快地哼了几声后,就悄无声息地躺下了……人们找到佟豆腐时,发现他残留在嘴角上的一丝笑意。人们十分不解,佟豆腐怎么死得那么乐和?
马玉莲看到男人的死相后,流着眼泪哈哈大笑不止。来送佟豆腐的老亲旧友都疑惑地盯着马玉莲,可谁都没法让她止住笑。有懂中医的人,说她是悲伤过度,只要在她的巨阙穴,也就是肚脐中上六寸处,扎上一针,她就能止住笑。几个大姑姐说,只要不让她笑,别说扎一针,就是扎十针也行。死人是悲伤的事儿,更何况死的是她们的亲弟弟,她这么笑下去,怎么得了?结果,扎针按揉,还是没能止住马玉莲的笑,家人只好把她锁在西偏房里。
佟豆腐出殡了,被埋进土里后,马玉莲的笑倏地停了。
“好困,好困啊。”马玉莲一个接一个打着哈欠。她侧歪下身子,像大老爷们似的,鼾声就响了起来。马玉莲睡醒后,就半痴半傻了。她患了糖尿病,还出现了并发症。马玉莲和佟豆腐一样,成了龙镇的传说。佟豆腐的豆腐,也成了龙镇人的一个念想。
至此,龙镇再也没有佟豆腐了。

七十三

王知了请了病假。看着眼泡红肿、脸色苍白、瘦成一把骨头的女儿,王良权和老伴儿唏嘘不已。他们背地里没少没抹眼泪,当着女儿的面,也不敢露出来,还劝她去县医院看看病。王知了安抚爸妈, 说:“没啥大事儿,我也没病,就是最近睡得不好。另外,我对医院的工作也不太满意,休息一段时间,还想把书本捡起来,先考全日制本科,再读研。有了学历后,再考虑去向。要是能进大医院更好,不能进医院,搞研究也不错。反正你们也岁数大了,到时候就带着奶奶,和我一起走。”
母亲流下了眼泪,说:“我们不能走。在龙镇生活几十年了,你奶都这么大岁数了,挪到新地方,她不习惯。再说你爷你哥还在龙镇,我们要是走了,逢年过节都没人看他们,他们多孤独……”王知了叹了一口气,没再说话。她告诉自己,不能倒下,她要是倒下,不仅要了爹妈的命,爱她如命的奶奶也活不下去了。
奶奶活着就是为等二姑的音信——无论二姑活着还是死了。
退休的王良权早晚都出去散步,偶尔也会和老伴上山采蘑菇。王良权 遛弯时听说了佟豆腐的事儿。他进门就告诉老伴:“佟记日杂的佟豆腐找到 了,好像是被熊拍死了。听说是今天早上出的殡,他老婆疯癫了,孩子又不大,几个姐姐都来了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“白发人送黑发人,让他爹妈咋活啊!”
王良权自然想起了死去的儿子,老伴儿也抹起了眼泪。
王知了咽了口唾沫,她往自己屋里走时脚没根,身子就有些飘。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息声。她慌乱得像是被猎人追赶的小狼。胃搅得难受,她想吐。她起身去拿水杯,想喝口水压一压。刚起身,她就恶心得呕了起来。她咬住自己的手背,把从胃里翻滚上来的东西强压下去。
王知了上班了。上下班,她包里都背着学习资料。 一年后,她考上了全日制本科,义无反顾地上学去了。她毕业这年,正好赶上林业局政企改革。她去了县医院。
王知了怎么也没想到,几年以后,她和葛丹竟然在手术床边见面了。
佟豆腐事件之后,王知了很想去感激葛丹,可她没有勇气面对那个救了她的命,也挽救了她的清白的男人。
她早先也认识葛丹,但也只局限于见面点头,或者打声招呼。她知道葛丹是鄂伦春族人,还在林业局的礼堂演过节目。她听过他吹朋奴化,被他深深地打动了,她不知道, 一个大男人,怎么把那么小的朋奴化吹得如泣如诉、婉转悠扬。她更没想到,多年之后,她和这个把朋奴化吹得出神入化的男人的相遇,却是在那种境遇下。她和葛丹的相遇如戏剧,上次相遇,她衣衫不整;这次相逢,他赤身裸体。
由此,王知了对命运深信不疑。
葛丹的盲肠还是穿孔了。他一进林业局医院,就昏倒在走廊里。急救车呼啸着把他送到县医院。手术后,葛丹从麻醉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,再三感谢王知了。王知了两手揣在手术服的兜里,点了一下头。葛丹住院期间,王知了天天来陪他,还给他送三顿饭,鸡汤、骨头汤、粥、炒青菜,变着样儿给他送。
“你不用上班?听说手术室的护士很忙。”葛丹问王知了。
王知了浅浅地笑,没回答。她依旧像家属一样给他打水,搀扶着他到走廊遛弯。她要不是穿着白大褂,病房的患者和陪护的家属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。病房的护士都感谢王知了,冲管、换药、拔针、刀口消毒、烤电的活儿,她都包了。
三四天后,葛丹肚子上的引流管才被拔掉。葛丹通过王知了和病房的护士聊天,才知道她休假了。他十分过意不去:“知了,你咋还为我休假?赶快去上班吧,你看我也好得差不多了,再让你照顾,我心里真的不安。”王知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,依旧按时送饭倒水、换药包扎。
出院后,葛丹要请王知了吃饭,她爽快地答应了。葛丹说吃涮羊肉吧,王知了严厉地制止了他,说刀口刚刚愈合,近期不要吃羊肉和海鲜那些发物,饮食要清淡。葛丹咽了一口唾沫,只好去了一家春饼店。从那以后,葛丹到县里,有机会就和王知了约饭。王知了休假,回龙镇看望奶奶和父母时,偶尔也约葛丹。葛丹和王知了的交往,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开始了。
龙镇小店多,还多是快餐。王知了给葛丹打电话,说她昨晚回的龙镇,让他今晚把时间安排出来,她请他在满满海鲜涮肉馆吃饭。葛丹知道,满满海鲜涮肉馆的海鲜新鲜,羊肉更是一流。这是龙镇唯一一家上档次的酒店,里边都是包房,还都是小锅,听说青菜都是从云南运过来的。就连县里的人,也驱车四十多分钟,来这儿吃饭。
葛丹心里有些忐忑,也有些期待。他想好了,不能让王知了买单,这家可不便宜。他还隐约地感觉到,王知了似乎有什么事儿,或者有话要和他说。
葛丹直接进了213包房,王知了早在等他。看到他,王知了叫服务员上菜。除了大虾、鲍鱼、蟹棒、青菜,还有羊上脑。葛丹睁大了眼睛,桌上还有两壶散白。葛丹嗅了一下,说:“是新鄂乡纯粮食小烧。”他看着王知了,知道她不喝酒。
“今晚想喝酒。”王知了恬淡地笑了,拿过一壶酒放到他面前,又拿过一壶,放到自己面前,“咱们一人一锅,一人一壶。”
葛丹像一只被炸雷惊着的鸡,张着嘴,看着对面的王知了。
“倒酒啊,不会手把壶喝吧?”王知了催促他。
王知了的酒,喝得优雅而烈性。 一壶酒喝完了,葛丹才放开了。王知了告诉他,她考上研究生了,主修护理学,全日制,也就是说,她要离开县医院了。葛丹祝贺她,问她县医院同意她上去读研吗,王知了轻描淡写地说报告已经打上去了,他们还在研究,不过她想好了,他们是否同意都无所谓,不行就辞职。
葛丹又一次被这个羸弱却坚定的女子震惊了。他不知道说啥好,就不停地喝酒涮肉。
他们出来时,已是满天繁星。大概是被冷冽的山风激着了,刚喝下去的酒往上涌,王知了闪了一下脚。葛丹搀扶住她,王知了仰起头看他:“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?我要走了,再见面可是遥遥无期。”
葛丹犹疑了一下,他在林都新苑的房子几乎长年闲置着。父母年纪大,喜欢住平房,说方便。特别是平房里装上暖气后,他们更离不开了。父母不上楼,葛丹也不能扔下他们,侄子和侄女长大了,父母又老得离不开人了。再说他也住惯了平房,觉得楼房里憋屈。哥哥的两个孩子都在城市里,偶尔回龙镇看爷爷奶奶、叔叔姑姑。他们住不惯平房,每次回来就住到林都新苑。
“你嫌我脏?”王知了的话被风撕碎了,但葛丹还是听清楚了,他的心疼了一下。在两人的交往中,他们谁都没提及过那个傍晚,但他知道,对王知了来说,那是一个耻辱的傍晚,那个傍晚的遭遇,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“走吧,拐弯就到林都新苑。喝壶热茶解解酒也好。”葛丹和王知了一路嬉笑着,毫无顾忌地在路上画着圈。
第二天中午时分,王知了才从林都新苑出来,脸上平静得像一汪水。不知道是昨晚的酒,还是明媚的阳光,让她的脸颊上荡漾着一抹红晕。

作/者/简/介/

薛喜君,女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黑龙江省作协签约作家。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,以长篇小说和报告文学见长,出版发行《二月雪》《白月光》等,作品多次获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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